“丑陋而又孱弱的凡人，你们对于魔王之将的无礼会成为你们一生的罪责！
不遵从魔王指令的违逆之贼，红龙后裔的胆大之徒，你们终将收到应有的惩罚！
熔岩之土永远记得你们的臭味，地狱的刑罚之架上总会有你们的位置！
如果你们胆敢来到我的领地，我将会用最恶毒的武器迎……
啊！啊！……”
这叽叽喳喳一连串的西方人族的语言，是从那个变形成了利刃的恶魔残体中发出来的。这尖锐的怪声会像一把钻子一样往人的耳朵里钻，只是听见就觉得脑壳发痛。
显然无法忍受这种怪声的少女，用她被红鳞之爪一个用力将其捏的粉碎，这才让这里再次安静了下来。
当那尖锐的指爪干净利落捅破这个变形玻璃球时，边上的赫尔都被吓了一跳。
她还在惊讶这个臭恶魔原来会说人话，但一直憋着不说装格调。结果刚想到应该留这东西一命问点问题时候，就被艾雅这么一捏……碎完了。
赫尔挠了挠头，烦恼了一下，然后一拍手掌。嗯，算了。不算了还能怎么办呢，毕竟做出了这个事情的艾雅，看起来可不太清醒。
瞪大的赤红色双眼，淡漠僵硬的神情，还有那个艾雅绝对不会做的半蹲的姿势。比起不清醒，倒不如说，现在的艾雅根本就是变了个人。
赫尔定睛看去，其实对于艾雅的变化，她最在意的肯定就是那个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艾雅身后摇摆的尾巴了。
是的，尾巴，少女身后确确实实是长出来了一条鳞皮尾巴。
那尾巴是撑破了衣服长出来的，虽然看起来很大，但算不上是粗壮。目测来说，即使是根部，也是要比大腿细一些的。但尾巴看起来不短，摇摆时候抬起来能够到艾雅的肩膀高度。
最显眼的，当然是尾巴上那些整齐地排列的红色鳞片。与艾雅身上断裂破损正在掉落的鳞片不同，尾巴上的鳞皮似乎是新生的，稚嫩圆润。它们好像散发着热度，在黑夜里散发着微弱的火星之亮，十分漂亮。
简而言之，这尾巴和莉娜养的那只大蜥蜴的尾巴差不多。嗯，蜥蜴尾巴。赫尔点了点头，肯定了自己的比喻。
人的身上长出了一条蜥蜴尾巴，这当然是一个很怪异的事情。但这件事情发生在艾雅身上，就算不上是那么意外了。
毕竟艾雅是龙嗣，她的体内流着红龙一脉的血液。这血液的诅咒在最近苏醒，在这几天已经艾雅带来很多异变了。
像是什么长着鳞片的手臂，尖锐有力的利爪，还有满是鳞皮的双腿，发生弯曲的足趾。现在，也只不说是又长出了一条会自己摇摇摆摆的尾巴而已。
所以比起惊讶什么的，赫尔感到的更多的是好奇。她是真的好奇，十分感兴趣的那种好奇，毕竟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尾巴啊。
想象一下，如果你的好友身后长出来了一条长长的，有点粗壮的，会自己摇摆来再摇摆去的尾巴，你难道不会好奇吗？
难道你不会想去摸一摸，捏一捏，搓一搓，抓一抓，再抱一抱吗？反正赫尔是真的很想的，毕竟她可没有这样一条尾巴。
但现在，她是不会真这么做的。
因为赫尔感觉艾雅有些不对劲的地方。这个不对劲，应该不只是因为艾雅因为诅咒而性情大变。赫尔见过艾雅因为诅咒发疯好多次了，每次都很凶，每次都很暴躁。
但这一次不一样，这一次和往常都不一样。是因为多出来的尾巴吗，还是因为艾雅异变后依然冷静的行为？不，不是这些。赫尔觉得有哪里很不对劲，但她却说不出来。
还没等赫尔找到哪里不对劲，那半兽姿态的少女便开始了行动。她将那捏碎了的恶魔残体，送向自己张开的口。
她想吃掉这个东西，这让赫尔不得不立刻做出行动。
“嘿！你不能吃那个！”赫尔喊道。
碎裂的玻璃流出红色的液体，那宛如岩浆般冒着泡的液体，正是恶魔罪恶的血液。那对于赫尔是补充力气的补药，但对于一般人而言，那是通往地狱的门票。
赫尔强压下身体的疲惫，以尽量快的速度冲到艾雅的身边，伸手夺下了她手中的恶魔残体。赫尔顺势张开尖牙的嘴把这个糟糕的东西一口吞没，免得等会儿还要什么麻烦事。
牙齿咬碎了那坚硬壳，恶魔的残体在赫尔的嘴里逐渐混乱，成为了一口不起眼的烂泥，最终被赫尔吞咽下肚。这一口，恶魔的残体成为了赫尔恢复力量的养料。
不愧是恶魔最后意志残留的载体，仅仅一口就又饱又好，就连右手被雷电烧焦的伤势都开始恢复。赫尔，心里想着。
专注品尝这一口吃食的她，没注意到旁边那半兽姿态的少女情绪的变化。
在抢夺的过程中，有一滴恶魔之血溅了出来。红色的液滴缓缓坠落，在这过程之中，红色褪去，露出恶毒的漆黑之色躲进夜色之中。
液滴最终落在一株花苞之上，那是这篇受污染之地上最后的一朵花苞。而恶魔的血液，为这位将来的鲜花注入了一份诡异。
花苞在这个不应该开放的夜晚打开了它的壁垒。漆黑色的土地之上，它的新生便在这一刻绽开。但从中露出的并非是鲜艳的花朵，而是长着毒牙和蛇信子，散发着刺鼻气味的丑陋之花！
毒蛇的花盛开的那一刻，被夺去吃食的半兽亦发出愤怒的吼声。
“——！”
“啥！”
生有利爪的红色臂爪，朝着赫尔的脖颈袭来。突然的吼声让赫尔察觉到了攻击，她赶忙蹲下身子，躲开了这骇人的一击。她自己是免遭一难，但她扬起的白色长发却免不了被切断几根。
晶莹的发丝闪着月光的亮色，那赤红的臂爪亦生出火焰的亮光。赫尔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，刚刚起身就看到发热的尖爪朝自己挥来。
“——！”
“抢走点东西吃，不用这么生气吧！”
赫尔赶忙后撤，而发热的攻击已经接踵而至。侧闪不及时，赫尔下意识抬手，用手臂撞击艾雅的手臂，以此化解部分攻击。
而这一挡便她意识到事情不妙。她自认为自己是皮糙肉厚的，生的这身不怕什么攻击。但这手臂对手臂的一撞，鳞甲的坚硬和火焰的炽热吓了赫尔一跳。
好疼好疼，好烫好烫。
赫尔面露难色，但失去理智的少女显然没有停止的意思。爪击连挥，且每一次都是在朝着致命的地方攻击。
这凶如发狂野兽一般的进攻，让本就竭力的赫尔更添疲倦。所以，防守的空挡出现了。
赫尔的后撤步，歪了一脚，重心偏移，让赫尔迅速向后倒去。那半兽的少女自然没有放过这机会，一个猛扑冲了上来。
少女将赫尔压在身下，利爪攻击也一起袭来。赫尔磕到后脑，但马上重振精神应对攻击。一拍推开利爪的朝向，一拉把这少女的两只手都**软烂的土里。
【萨满法术，岩石硬化】
土地瞬间硬化，成了岩石锁住了少女的双手。这是赫尔施展的小小魔法。但对手没有停下行动，被锁住双手的她马上张开了那尖牙的嘴，朝着赫尔的脖子就要咬下。
赫尔光是施展个小法术就已经很烧脑子了，面对这突然的一咬，她赶紧伸手抓着对方的脸，想将少女推开。
赫尔看着眼前的人，赫尔想用力推开她，但她却只能勉强抵抗。半兽姿态的少女，就连力量也像猛兽一般。不，这足以压制赫尔的力量，远比猛兽要强。
在对抗持续之中，那恶魔高山般的尸骸又落下了一块，挂在夜空上的月投来一束光。光，触及了在角力的二人，照亮了她们的脸，和她们两人的，眼。
那是如鲜血般的魔眼，看见了如烈火般赤红色的，兽眼。
这一瞬间，赫尔明白了，而她早该明白的！
赫尔明白了，她知道自己一直感觉到的不对劲是什么了，那就是眼睛。那是竖瞳，那是赤红，那是深处仿佛刻画着什么不可言述奇妙事物的——非人之瞳。
那不是艾雅的眼睛，那是龙的眼睛！完完全全的，怪物的眼睛！
并不是发疯，也不是失去理智，因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根本不是艾雅，而是一头抢占了艾雅身体的恶龙！
什么臂爪鳞甲尾巴的都是小问题，就算艾雅嘴里能喷火也没关系，只要艾雅……不，不对，喷火还是不要了。等等！
赫尔意识到了不妙，但当她想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，熟悉的火焰从从艾雅的嘴中喷吐出。
【炎息】
包裹着愤怒与数不尽的魔力，沉重又炽热的吐息瞬间喷发在了赫尔的脸上。
这份火焰吐息之中，赫尔能感受到浓烈的情绪和来自远古时代的夙愿，其中的力量与热度，即使是赫尔都感到难以忍受。但在这令人灼痛的火焰深处，赫尔还感受到了一丝丝的不同。
赫尔仿佛听见，有少女的声音对她说……
“对不起。”
……
火焰的吐息结束了，正如那一次，在火焰之后露出的是赫尔的笑容。这一次，赫尔也带着笑容在火焰中幸存了下来。
赫尔本来不想使用力量的，她本来就累得要死，只想倒头大睡。更别说她十分不愿意对艾雅动什么真格。但现在，她必须要做了。
她睁开了鲜血般红艳的魔眼，代表着恶魔力量的魔法纹路从她的心脏布满四肢。名为赫尔的半精灵少女，忍受着剥皮刺骨的疼痛，再一次化身恶魔。
坚固的岩石裂开，锁住的双爪抽离。而恶魔的少女也在这一刻双掌推出，轰击在恶龙的胸口。爆发的力量推开了恶龙，失去了阻碍的恶魔得以从地面爬起。
恶魔的少女站起，半龙的少女也起了半身。她们两人抬头相望，鲜红的魔眼对上了赤红的龙瞳。
对峙，警惕，两只怪物相互试探，然后一同发动了进攻！
搏斗，缠斗，利爪对上手臂，踢腿被抬腿格挡。两只怪物的厮杀之中，似乎充满野性和蛮力，但细究其中，却又有招式和拆解。
即使有做预备，但恶龙的智慧还是超出了赫尔的想象。从刚刚不算清醒的朦胧行动，到现在野蛮但机敏的进攻手段，眼前这半龙姿态的人显然在变化，变化地更有灵性。这意味着龙的那一部分不止在夺去艾雅的身体，还在夺走和她的灵魂。
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，让赫尔想起了她母亲的教诲，和自己小时候的模样。她咧嘴一笑，继续向眼前的恶龙发动进攻。
一爪挥来，爪尖似乎要在这夜里擦出火星。但赫尔没有躲闪，而是提前抬手，在那爪击还未挥下时，挡住了那攻击。恶魔的另一只手向前掏去，抓破了半兽的少女胸前最后的布料。
布料被撕裂，这身探险用的衣装在经历了多日的磨损后，最终在这一爪下撕碎。那已经覆盖满高额防御的厚皮也暴露了出来，同时露下的，还有一包物件。
那是药，是两人专门炼制的，能够压抑龙血诅咒的药。万幸，艾雅一直带在身上。赫尔盯住了恶龙的另一只手，然后立刻伸手，她要抢下这药。
她算到了这半龙的两只手，也想好了防御可能的踢击，即使是那口再来一招炎息，她也做好准备。但半龙却是在攻击的中途突然转身，第五个肢体的尾巴，窜进了赫尔的视野。
赫尔的手用力抓取，但那小小的包裹还是遭到了突如其来的尾击。包裹的布被扯坏，整块的药饼从中掉落出来。这份冲击让脆弱的药饼，裂成了数块。
赫尔夺下了一块，但剩下的部分都落到了地上，陷进了溃烂的泥土之中。
真是太浪费了！赫尔虽然这么想，但她也来不及去捡起来。恶龙的攻击继续而来，赫尔必须立刻迎击。但，她已经不想再继续周旋下去了。
面对半龙的少女的攻击，刚刚都只是在躲闪和挡拆的恶魔少女突然发力，一个推手，一个踏前步，反而向前迎去。
恶魔的力量汇聚在手心，赫尔一拳击出，竟然将半龙的少女打地连连退步。这是赫尔一直不愿意动用的力量，她本来就比艾雅要强上许多。即使是在艾雅的龙血一再苏醒的现在。
而且，这份苏醒现在也要到头了！
那半龙的少女尚在惊讶的时候，恶魔的少女一个猛地踏步，像是一块滚石一般向恶龙冲去。冲击的力量集中在恶龙的上半身，这力超出了能够抵抗的极限，即使有强力的双腿和那粗壮的尾巴支撑，依然不可避免地向后倒去。
半龙的少女后仰倒下了，恶魔的少女趁势压在其身上。赫尔举起她抓住的唯一一块药料，就要往恶龙的嘴里塞去。她不知道这药还能起多少作用，但现在她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去做。
但谁知那龙瞳看见药料，就开始发力大闹。紧闭着的嘴抗拒着，摇晃的身体更是要把压在她身上的赫尔给推翻。
“张嘴！”[恶魔语]
“——！”抵抗。
啊，你这家伙！明明刚刚还因为被抢了食物就怒气大发，现在给你吃的东西你反而还不要了！
赫尔恼火，但她心里更着急。因为身下压着的这个恶龙力气似乎还在变大，相对的自己这强行使用的恶魔力量正在逐渐消退。这多日连续作战，即使是赫尔也承受不起。
现在好不容易压住了这个怪物，在被推翻的话，或许就来不及了。赫尔已经无路可退，她一咬牙，把药料往天上一抛。赫尔的双手腾了出来，肌肉满载，一阵用力把这个恶龙的双臂死死地压在地上。
恶魔与龙疯狂角力，魔眼与龙瞳更是在发生着无形的比拼。
被丢向空中的药料现在落下，恶龙紧闭着嘴，她绝不会吃下这个药物。但就在这时，赫尔居然张开了嘴，亲自咬下了那块药料。
就在半龙的少女疑惑之时，赫尔猛地低了头，用她的嘴对上了少女的嘴唇。
龙瞳猛地张大，那眼神之中满是震惊。
她用力咬合，想要抵抗。赫尔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，她的全身都强而有力，即使是嘴唇和舌头也是如此！她用自己那刻有魔法纹路的舌头撬开了少女紧闭的嘴唇，将自己的口水和化开的药料一起送进了少女的口中。
红鳞的臂爪挣扎着，少女的双腿用力瞪着。她的眼里含着泪水，扭动身体，似乎在控诉这个恶魔所施加的暴行。但无论她如何用力，都只会被身上的这个恶魔死死压制。
恶魔的口水逐渐发挥作用，恶龙的肌肉逐渐失去力气，紧紧咬合的牙齿也不得不松开。赫尔趁势而上，舌头顶着药物捅开了恶龙的防守，将已经化开的药物更往深处送去。
终于，那恶龙的力气逐渐变弱，挣扎的手脚趋于平静。赤红的龙瞳在泪水之中慢慢化开，逐渐变回了褐色与平静。
最终，少女闭上了双眼。
……
地狱恶魔那高山一般的死骸倒塌。有光从另一侧而来，温暖又明亮。它照这一直陷在漆黑阴暗之中的土地，抚慰这这饱受创伤的森林。
那光已经不是从月而来，而是从初升的太阳而来。
天亮了，恶魔已死，龙也睡去，而那两位少女也缓缓从睡梦中醒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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